張靖笙

前言

   邁入二零一五年以來，我陸續接到一些培訓邀請電話，其中幾個都是和互聯網思維有關的課程需求。互聯網誕生和繁榮這最近三十年里，世界上所有人和組織的命運都不同了，所有普通與不凡的環節都簡化了，所有胸懷天下的夢想與現實的距離都縮短了，這是人類文明發展的一個巨大的轉折期，我們的思維觀念如果跟不上時代的腳步，很快就被Out（淘汰）了。不能否認，互聯網思維的確是個好東西，它革新了人們的觀念，讓思維方式更符合互聯網時代事物的發展規律。

然而，在我為課程做相關準備工作的過程中，我心中的困惑和迷茫也越來越大。在巨大的時代變局面前，伴隨對超越我們傳統經驗的新事物不斷出現的躁動驚嘆的同時，我們每個人還是要面對在新時代面前何去何從的命題，互聯網思維能夠給我們正確的答案嗎？

連續幾個出差的周末，我在酒店房間里獨處的閉關思考，今天我內心突然冒出一個想法，能不能把當下這么“熱”的互聯網思維，用中華文化智慧瑰寶《道德經》做一個穿鑿附會地觀照的嘗試，成此文。

用戶思維

   互聯網商務流行以前的傳統市場思維中，商家關心的是把自己的商品賣出去，銷售是與客戶接觸的開始也是結束，商家是不了解自己的商品用戶的，他們不清楚也不關心自己的商品到底賣給了具體哪些人，在有強大組織和資源的商家面前，消費者（用戶）的個體力量是微不足道的，在信息和資源都不對稱的條件下，用戶沒有什么話語權。

互聯網打破這種信息不對稱，使得信息更加透明化，用戶獲得更大的話語權，互聯網可以讓每一個過去孤立隔離的用戶個體在很短時間內聯合起來，產生巨大的群體輿論力量，有效影響市場上廣大其他消費者的購買決定和行為，這種力量足可以輕易地讓商品經營多年的品牌影響力化為烏有，以此顛覆性地撼動原來商家貌似牢不可破的盈利根基。

在新的形勢下，要求企業在更高層面上來實現“以用戶為中心”，不是簡單地聽取用戶需求、解決用戶的問題，更重要的是讓用戶參與到商業鏈條的每一個環節，從需求收集、產品構思到產品設計、研發、測試、生產、營銷和服務等，匯集用戶的智慧，企業才能和用戶共同贏得未來。今天在業界已經達成很普遍的共識，互聯網思維的核心就是這種用戶思維。因為用戶思維成為各類人類社會組織（包括企業）的組織行為模式在互聯網時代和傳統時代涇渭分明的分水嶺。

我們來具體分析一下，得“屌絲”者得天下、兜售參與感、用戶體驗至上，這是互聯網用戶思維的三大法則，我們可以在《道德經》里面找到意思類似的箴言?！百F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谷王。是以欲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后之。是以圣人處上而民不重，處前而民不害，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

對于社會組織來說，“屌絲”是處于社會地位中低賤的絕大多數老百姓，可能是市場上低價值的那百分之八十，而這樣的“屌絲”老百姓正好是決定企業“高貴”地位的根本。社會組織要想成為互聯網江海中的百谷王，就必須在言語上學會讓自己處于“屌絲”老百姓之下，多聽取“屌絲”老百姓的意見，兜售讓“屌絲”老百姓做主人翁的（參與）感覺；社會組織要想希望成為“屌絲”老百姓的領袖，必須把自己的利益置于“屌絲”老百姓利益之后，提高“屌絲”老百姓的滿意度（用戶體驗）。所以，成功的社會組織雖位居“屌絲”老百姓之上而“屌絲”老百姓不感到沉重；雖身居“屌絲”老百姓之前而“屌絲”老百姓不感到危害，因此天下的“屌絲”老百姓都樂意擁戴而不感到厭倦。

一個人類社會的組織能否經歷時代洪流的沖刷而不被淘汰，歸根到底應該還是取決于其對自身組織使命和成功標準的價值認識是否符合人類社會的最大利益的，我認為這才是用戶思維的綱。

任何社會組織和個人要想成為互聯網時代的“貴”族，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成為不可或缺的必要條件。

簡約思維

   互聯網時代，觸手可及和讓人眼花繚亂的信息越來越多，用戶們也變得越來越浮躁，用戶們的耐心也越來越不足，在線上隨便點擊一下鼠標就可以從一個商家的網站轉移到另外一個商家了。所以，必須在短時間里面要抓住他們！在那段對互聯網曾經激情燃燒到瘋狂的日子里，很多企業和投資創業者以為，只要燒幾年錢，就可以燒出用戶關注的熱點，然后就可以攜“用戶”以得天下，殊不知很多時候錢是燒了，原來的互聯網的熱點早就轉移了，當初的愿望成為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們企業在競爭如此殘酷的互聯網世界里面，為了做成一件事，必須在一定時期集中力量實現突破。簡約思維，是指在產品規劃和品牌定位上，力求專注、簡單;在產品設計上，力求簡潔、簡約。這正好吻合了《道德經》里面提出的“載營魄抱一”、“少則多，多則惑。是以圣人抱一為天下式”、“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這些都是很樸素的簡約思想的辯證思維。

   技術可能很復雜，但是如果技術不能讓用戶有更好的體驗，幫助用戶解決他們的問題，就很容易在互聯網時代被用戶所拋棄。

極致思維

   互聯網把全世界的目光聚合在一個無疆界的同一信息空間里面，同質化的產品和服務，在互聯網中的勝者只能有一個，也只有第一才能成為互聯網化市場上的贏家，因此只有把產品、服務和用戶體驗做到極致，才能贏得互聯網中大多數網民的心，才能成為互聯網化市場的贏家。

要打造能讓用戶在重里尋它千百度中情不自禁尖叫的產品和服務是一件非常困難的攻堅，如何在千頭萬緒的茫然中找到清晰的方向，《道德經》里面這樣的指引：“圖難于其易；為大于其細。 天下難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細。 是以圣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前些年汪中求教授的《細節決定成敗》在企業管理界中非常流行，這種極致的精神在互聯網時代不但不會過時，反而有了更加全面和豐富的內涵，誠如前文對用戶思維所論述的，在互聯網里面，產品的研發過程要讓用戶有更多的參與，因此這種極致思維必須從產品的生產領域拓展到營銷和服務領域。

人性就是道，與傳統產業時代以產品為中心的推銷思路不同，互聯網的營銷必須以滿足用戶人性需求之道為根本，由內而外全面整合為用戶創造價值的過程?！兜赖陆洝返牡啦⒉慌懦飧偁?，但強調了物競天擇也是道的一個方面，是一個“道常無為,而無不為”、“萬物將自化”的過程，因此要“絕圣棄智”、“大巧若拙，大辨若訥”、“圣人常無心，以百姓心為心”。用當下比較流行的一句話，就是要敢于“二”，甘于“二”，用電影作品《阿甘正傳》所塑造的阿甘精神，用心做好每件看起來都挺“二”的事，“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這樣才能得到用戶發自內心追隨的感應。

迭代思維

    在計劃跟不上變化的互聯網時代，只有快速地對消費者需求做出反應，產品才更容易貼近消費者?；ヂ摼W的迭代思維中“小處著眼，微創新”和“快速迭代”是一項行之有效的戰術。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臺，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這些《道德經》里面很精辟的語言，清楚闡述了萬事起于忽微，量變引起質變。要成就大的事業，必須從小事做起。任何事業都是從小事做起，離開了小事，亦無偉業可言。

   也唯有“強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才能讓迭代思維從戰術提升到對道的信仰的戰略層面，最終才能有所收獲。

流量思維

   在互聯網里面，流量意味著體量，體量意味著分量?！澳抗饩奂?，金錢必將追隨”，流量即金錢，流量即入口，流量的價值不必多言?；ヂ摼W當初就是用免費的方式吸引了大量的用戶的參與，任何一個互聯網產品，只要用戶活躍數量達到一定程度，就會開始產生質變，這種質變往往會給該公司或者產品帶來新的“商機”或者“價值”，這是互聯網創造獨有的“商業奇跡”的公認法門。

   以前我們可能一直以為，《道德經》里面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所強調的是善惡報應的宇宙法則，今天，我們能不能理解為是老子在兩千六百多年前就已經做出了對互聯網必然誕生的驚人預言？因為這句話前面的“天之所惡，孰知其故？是以圣人猶難之。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應而善應，不召而自來，繟然而善謀”所陳述并不是什么是善惡，也沒有強調所謂的報應，對于強調道法自然的老子來說，恐怕不會教給我們如何刻意提高流量的法門，更多是教導我們順勢而為的重要性，我們全人類所搭建的這張互聯的“天網”只要順應天道不走歪路邪路，雖然范圍寬廣無邊、寬疏但并不漏失。

互聯網讓世界性的舞臺不再只屬于人類社會金字塔頂端的小部分精英人群，所有普通與不凡之間的環節都被簡化，所有向往與實現之間的可能性都擴張了。正如創造“兔斯基”漫畫作者的女生王卯卯所說的“網絡是一個很神奇的平臺，當你擁有了很多的準備，已經做了很多的努力，這時劃燃一個火柴，一切都是萬事俱備的”。我認為，在互聯網時代，是極品自然有分量。

社交化思維

人類社會本身就是一張龐大復雜的關系網，在互聯網里面的商業活動毫無疑問是在一個高度的社會化背景下進行的，如何利用好社會化的媒體建立口碑營銷，利用社會化網絡實現眾包協作，這是互聯網社會化思維對現代商業的啟發。

而社會化思維所提出的這兩項法則，與《道德經》里面廣為人知的“太上，不知有之；其次，親而譽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悠兮其貴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的教導相比，后者毫無疑問是更為具體和全面，筆者認為前者是術，后者才是道，以道御術才是明智的選擇。

大數據思維

    企業擁有數據資源是博弈互聯網時代市場的入場券，筆者去年發表的多篇論文已經由不同角度的多次論述，沒有數據資源的話語權和數據的處理能力，就沒有參與互聯網時代產業分工的基礎和條件，易歡歡、趙國棟等人寫的《大數據時代的歷史機遇》，更加全面闡述了大數據的來龍去脈和產業效應?！叭鄙贁祿Y源，無以談產業;缺少數據思維，無以言未來”。大數據思維，是指對大數據的認識，對企業資產、關鍵競爭要素的理解。

老子所處的時代，恐怕還沒有數據的概念，但是德國哲學家萊布尼茲根據老子的陰陽學說提出了二進制思想，我們從《道德經》里面也能找到老子對數據的構思，“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是老子《道德經》中的一句話。

在互聯網大數據面前到底要怎么做，下面兩項大數據思維法則倒是說了大白話：“小企業也要有大數據”和“你的用戶不是一類人，而是每個人”，運用《道德經》里面的教導：“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辯,辯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如果筆者不結合每個企業的具體業務環境和商業模式再大而化之地勉強說下去，只能暴露出更多的無知了。

平臺思維

   互聯網的平臺思維就是開放、共享、共贏的思維。現在平臺的概念也很熱，到處都有各種人類組織在宣稱要搭平臺，這本身是沒有錯的，而如何有效地構建平臺就要看各自的能力和修為了。在這里，筆者想探尋的反而是到底什么是平臺？平臺需要具備怎么樣的特質？拋開哪些復雜的技術和商業術語，我認為套用《道德經》著名的“上善若水”論可能是最好的思路。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

   水是生命之源，也正是所有生命最大的平臺。我們過去、今天、未來要打造有強大影響力和持久生命力的平臺，“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這些水的品質難道不是最好的榜樣嗎？“居善地”教導我們的企業要做好自己的定位而非哇眾取寵，“心善淵”教導我們企業要有保持沉靜而深不可測的心胸而非淺薄浮躁；“與善仁”教導我們企業待用戶要真誠、友愛而非奸詐取巧；“言善信”教導我們企業要善于格守信用而不要見利忘義，“政善治”教導我們企業要善于治理而非官僚，“事善能”教導我們企業處事能夠善于發揮所長而非不自量力，“動善時”教導我們企業行動善于把握時機而非沖動蠻干。

   筆者認為，希望在互聯網成功勝出的企業，如果不能做到這些水的品質，它們所宣稱所搭建的平臺能在時代的洪流中矗立多久是個問號了。

跨界思維

   在筆者看來，所謂的跨界思維是不會再流行多久了，因為所謂的界是在互聯網之前的要素缺乏時代的遺留產物，所謂“天地無疆”，宇宙本身就無所謂疆界的，互聯網的劃時代意義也正是在逐步打破人類社會原來眾多的疆界的割據、劃分和局限，事實上在推動人類的整體腳步邁向世界大同。在這樣的時代發展大趨勢面前，筆者認為，與其說互聯網所催生的打破傳統的跨界是顛覆，不如說是人類在經濟領域對宇宙大道的皈依。

《道德經》一書共計五千多字，“大”字是出現頻率很高的一個字，老子為什么這么喜歡這個大字？如他文中所言：“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智慧如老子都尚且謙虛的說自己對道的認識也是勉強用大來概括，我想他這里要忠告我們的是要辯證地認識到自身局限的不可避免性，正是這種認識的局限性造成了人類社會認識中眾多“界”的概念，我們只有敢于自我顛覆，才有可能主動跨界，才能不被固執的傳統觀念所禁錮主動擁抱變化，大膽地進行顛覆式創新，這是互聯網時代背景的必然要求。

而在變化之中，天道廣大無邊而運行不息，運行不息而伸展遙遠，伸展遙遠而又返回本原，“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所以說道大、天大、地大、人也大。宇宙間有四大，而人居其中之一。人取法地，地取法天，天取法“道”，而道取法自然。

我相信，中華文化天人合一的廣博智慧，在互聯網時代必然給人類的文明的發展創造更加燦爛的云彩，因此復興偉大中華文化的中國夢和互聯網結合在一起，是邁向英特耐雄納爾(International)的世界大同夢的必經階段。

結語

互聯網確實給每個人的生活帶來了很多超出人類經驗的顛覆性改變，在這個機會面前，我們所有人和組織的命運都不同了，互聯網思維也必然在洗刷和沖擊我們的思想觀念，而包括《道德經》在內的哪些經歷了數千年歲月所沉淀的中國先哲的深沉的生存智慧并沒有過時，也能如中華民族經歷過的歷次存亡危難關頭一樣，給我們這些中華民族的子孫在新時代新常態的迷茫面前，點撥一縷啟明的亮光，加持一份信念上的泰然。

最后，我是誰？我將要到哪里去？互聯網并不能給我們確切的答案，我們必須用自己的實踐去尋找新時代中的人生意義。

（2015年2月8日形成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