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覺醒齊得失 物因幻化易滄桑,記裘沛然養生實踐。
悠忽之間恩師裘沛然先生離開我們已經二載,先生的音容笑貌及為人為醫宛在眼前,莫能忘懷,每當夜闌人靜想到先生的教誨備加親切,茲記數端以念。
醫病先醫心
患者的精神因素與疾病的發生、發展、轉歸及預后關系至為密切。醫生欲治患者的病,必先撫慰其心,更不可傷其心。《內經》云:“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主明則下安”,“主不明則十二官危”。《內經》所說的“心”包括現代醫學中的心血管統及大腦功能系統。
先生回憶一位“風義兼師友”的患者,晚年不幸身患癌癥,先生每周去探視,先前患者未知其病時,仍然談笑風生,宛如無恙之人,及外科醫生將其病情告知后,即情緒大變,寡不欲言。待手術后,一二月后即仙逝而去。此老不死于病而死于醫,病雖屬不治之癥,但觀其先前的精神狀態,決不會在一二月之后不幸,先生說及此,直扼腕嘆息不已。
先生認為,大抵人體內存在著一個自我調控系統,可以自我調節,自我保護,自我康復,以維持內外環境的平衡,而這些功能的發揮必須以心境泰然、情舒意暢為前提。所謂“主”明才能下安。若醫生診病危言聳聽,不注意心理療法,往往使患者精神防線崩潰,“主不明則十二官危”,病情可以迅速惡化。
孫思邈《千金方》將“大醫精誠”一文置卷首用心實在可貴,其意無非是諄諄教導為醫者必先立醫德,而醫德必以大慈惻隱之心,使患者在未藥之前,從醫生那里得到撫慰與信心,尤其對身罹不治之證者尤然。
先生常采用的方法是:熱誠待人,以成竹在胸的口氣對病人說:“這個病不要緊,我給你想辦法,病雖然困難,但也有看好的”。這決不是江湖之訣,實在是心理安慰。《內經》曾說病至“神不使”階段,病必不治,治神比治病更重要,所謂“不服藥者為中醫”。先生諄諄訓導,為醫者必須真誠地關心病人,愛護病人,不可考慮名利得失,方為精誠大醫。
治病必治藥
先生經常教導說,凡治病必先問清過去用過什么藥等,詳細治療經過,然后結合病情進行補偏救弊。從臨床實際情況看,比較多的慢性病,屬純虛純實者較少,其中有些因為病所致,有些因用藥之過,我們在治療中要注意到這些因素。
孫思邈曾說,凡病先以食療,食療不愈再用藥治。大抵藥,《內經》稱之為“毒藥”。既云“毒藥”總是不得已而用之。《素問·五常政大論》云:“大毒治病,十去其六……毋使過之,傷其正也。”目前有些西藥之用也有偏濫之勢,如激素、抗生素等,適應癥越來越廣泛,以致精氣受損,陰陽破敗,造成治療上的困難。有些病不是死于病,乃死于藥。所以一藥之治,應當慎重,先生嘆謂“世猶多病愧稱醫”。
這是問題的一個方面,另一方面中藥的運用和加工炮制問題也甚大,特別是劑量的標準化問題,乃醫界之痼疾,猛治者以為“膽大藝高”;膽小者,謹小慎微。此一為名利計,一為不是真知藥性,治病明病理當然重要,但作為醫生不明藥理者,更不可為醫。所謂明藥理,一是知其性用,一是知其用量。當然,若能明加工炮制、栽培、采集事宜等更好。所謂“知性用”,最好既明歷代方藥之書的記載,又對中藥藥理也有所了解,也不無好處。
先生治藥有三個特點:一對要用的理解往往與眾不同(藥物書看得多,見多識廣)。二講求藥物之間相逆相激、相制相成(深諳中藥配伍之奧妙);三用藥劑量偏重(得經方用藥之真)。
總之所謂“治藥”,是指了解患者來診前用藥的情況(包括中西藥),掌握和運用方藥的性用,方可運用自如。這一點很重要。
醫有常道,法無常法
在長期的醫學生涯中,先生經歷了眾多復雜病癥,從而體會到“醫有常道,法無常法”。他曾經治療過不少各種類型的哮喘病,對其中屬于寒飲喘咳之證,每以宣肺降氣、溫肺化飲、通陽散寒的常規療法,而獲痊愈或緩解。對《金匱要略》“病痰飲者,當以溫藥和之”,也有一定的體驗。
1970年,先生治一痰飲患者,證見劇烈咳嗽,晝夜不停,氣逆喘促,痰涎如涌,病程已歷年余。病者形體肥胖,舌苔白膩,脈見沉弦。先生先后用過溫、化、宣、降以及滌、消、功逐諸法,也絲毫未瘥。先生自嘆技窮,而病家以痼疾堅求繼續治療。乃不得已改黃芩、生地、龍膽草三味,大其劑量,與服2劑,竟奏意外之功。咳嗽十減其九,痰涌之象亦除,又續服數劑而病愈。病家狂歡,他亦驚然。
病屬寒飲,乃投苦寒而得手,實屬“法外之法”。他在經歷了類似這種不少的經驗教訓之后,提出“醫理很難明,而用法每可變”之論,并進一步闡明治病之奧妙,認為只有懂得“法無常法”和“常法非法”這個深刻的道理,才能真正掌握中醫治病方法的真髓。這無疑是發人深省的閱歷之言。
“此事難知”論
元代醫家王好古曾著書《此事難知》,喻醫學之深奧,難全洞達其趣。先生對此也無限感慨,也曾撰文《從來此事最難知》。先生博學,皓首窮經,行醫七十余年,及至晚年仍有“壯不如人今老矣,世猶多病愧稱醫”的慨嘆。目前,無論中西醫學,不能解決的醫療問題舉不勝數,我們必須勇于和善于發現疑問,對某些現成的定論提出質疑,對臨床中的一些現象和軌跡,應保持科學家應有的敏感,通過思索、分析,然后在實踐中上下求索。
“此事難知”,我們應該謙虛,不要以為自己什么都懂,“讀方三年,便謂天下無病可治”;“此事難知”,我們應該善于發現“難知”,敢于提出“難知”,對“難知”保持高度敏感;“此事難知”,我們應對“難知”,進行探索,通過各種手段揭開“難知”之謎。解決“難知”,就是意味著學術的發展,事業的進步。
中醫特色,時代氣息
先生提出“中醫特色,時代氣息”八字方針作為未來中醫發展的理念。中醫學發展首先要保持和發揚中醫特色,什么是中醫學的特色?學術界有很多說法,筆者以為,首先是中醫對世界、對人的生理病理認識的基本觀點,也即中醫學的世界觀,包括天人關系、生命觀、生理觀、病理觀、養生觀等,其次是中醫學獨特的理論體系,再次是中醫學防治疾病的特色。
所謂“時代氣息”,筆者理解,中醫學的特色在21世紀有當代人的理解和演繹,特色需要發揚、發展,使其適應時代的需要,這種反映當代人的理解、演繹、發揚,就體現了“時代氣息”。學術的發展離不開當代人對中醫學的理解,必然滲透、蘊含著當代人的認識水平,必然打著時代的烙印。“時代氣息”同時也體現了中醫學必然受當代的政治、文化、思想、科技等的影響,任何學科、學術的發展與時代的各種文化、科學技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這是無法諱避的。從歷代中醫學術發展史看,學術發展的每一項進步都打著時代的烙印。
然而“時代氣息”與“中醫特色”是相輔相成的,“時代氣息”的滲透和影響促進了中醫特色的弘揚和發揮,而不是脫胎換骨、完全異化,否則不是弘揚特色而是阻礙了中醫學術的發展。關注:每月5日至9日在四川青城山自然辟谷排毒養生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