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興參加這個論壇，在這里可以感受到冬天里的春天的感覺。我很重視這個論壇，不只因為我們是主辦方之一，更因為現在全世界兒童教育有一個主題，那就是兒童參與。衡量一個地方兒童教育水平的高低，一個重要的標準是看兒童參與的水平。我們做過全國未成年人權利實施狀況的調查，發現最差的就是參與。我們今天的主題“孩子們期待的教育”正好凸顯了兒童參與的重要性。


但是今天我要從另外一個角度來分享一下，什么是孩子？什么是孩子的權利？什么是孩子的利益？孩子表達的“我要什么”“為了什么”不一定就是孩子心聲，我們一定要看到在兒童或者未成年人說這些話背后或者說大規模調查了解之后，反應出來的本質利益和本質需求。兒童的心聲要根據兒童思想的成熟程度來辨別，聽取他們合理的意見，這是我們判斷真需求和偽需求的過程。


我在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做了20多年的專門研究，對中國的少年兒童進行10多年的跟蹤對比調查。比如說我們1999年的調查發現，全國近半數的中小學生學習超時睡眠不足，到了2010年的時候對比調查發現了什么？學習超時睡眠不足的孩子已經達到近80%，在雙休日學習超時睡眠不足也已達到70%。


現在我給大家看一下我們最新的發現，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最近對六大青少年群體進行了調查，共計調查30000多人，涉及24個省。大家都知道大學生就業問題是一個非常值得關注的問題，我們現在從未就業大學生這個群體看少年兒童成長的需求，看他們的教育到底出現了什么問題。一個發現是這樣的，現在大學生就業最困難的是什么？來自經濟發展相對貧困的地區，社會資源不足，個人能力較弱，交往能力較差，這樣的大學生就業最困難。


這里有一組數字和大家分享，就業困難大學生占大學生總數的20.7%，這里面有一個非常值得注意的問題，現在的大學生就業，他們的期望值遠不如想象的高，最低的就業期待月工資是多少？1000-2000元，這樣就能接受，就是這樣的工資水平，就業依然困難。困難的第一大原因是什么？缺乏實踐經驗，缺乏工作經歷。


大學畢業生求職被拒絕的首要原因是缺乏工作經驗，比例高達54.6%，這個問題我覺得并不完全是大學造成的，而是在我們的中小學教育當中，學生的社會實踐能力培養不夠，生活經驗不足，這些方面被嚴重忽視了。我現在覺得這些問題應該引起我們的反思，比如說學校進行系統的知識教育，那么家庭教育的優勢和責任是什么呢？是進行生活教育、實踐能力培養、情感和與人交往能力的培養。但是家庭教育在這方面很弱，現在我們整個的家庭教育產生嚴重錯位，很多家庭已經把知識教育放在第一位。


最近有機會和11位中美心理學家、腦科學家對話，其中這一位來自美國耶魯大學的著名教授，曾任美國心理學會的主席斯騰伯格先生，他認為一個人獲得成功需要智力的良好發展，其中包括三個方面，除了我們所熟知的智商、學習水平學習能力之外還需要創造性智力和實踐性智力。


我們現在存在嚴重誤區，比如說什么是實踐性智力？我們在座的很多校長和領導，可能已經發現，當你把一件事情給張三辦的時候他辦不成，交給李四辦他就成了，而且辦的很好。李四未必比張三聰明，但是他考慮問題很周到，對方的意圖把握得很清楚，知道這個事情辦成需要很多要素，并且把諸多因素設計的很到位，這就是具備了實踐能力。


再比如說創造性智力，說到創造性智力我就想到一個人——馬云，不管馬云身上有多少爭議，你想想看誰能創造一千萬人的就業？馬云做到了。馬云做到了，就是因為他用了一種創造性智力，是什么呢？互聯網思維。他借助互聯網的平臺，利用他自己強大的淘寶平臺做到了，做到之后，他又創造了銷售奇跡，一天的銷售額可以達到香港或者上海很長時間的零售業收入總和，這就是一種創造性智力。


生活和工作中都需要創造能力，都需要實踐能力，但這一點我們嚴重的忽略了，由此也導致了大學生就業的困難。所以我們今天論壇的主題實際上和這些事情聯系緊密，同屬于一個問題。


具有成功智力的人都是善于學習，有創意力的個體，只有在分析、創造和實踐能力三方面協調，平衡的時候，成功智力才最有效。由此我們看到了教育的嚴重缺陷，對今天的父母來說，你把孩子帶進廚房或者帶他到體育場去運動，遠比送他去任何一個補習班都要好，都要重要，但是面對強大的壓力，我們可能不會這么認為。


教師要培養和提高學生的實踐思維、實踐能力與擁有相關知識關系密切，每個人都要具有實踐性智力，這通過適當的設計可以達到。比如說今天這個論壇，實際上是總社幾個部門在操辦的，其實我也辦過很多會，我知道辦會的情況都是復雜至極，沒有一點實踐性智力，就會亂成一鍋粥。本來沒有要來這么多，結果來了這么多人，人數不斷的增加，這就給辦會隊伍帶來一次極大的考驗，今天看來總社的隊伍還是非常有能力的。所以說我們要在創造性智力和實踐性智力這兩個方面補足。


再談一談我們大家都牽腸掛肚的留守兒童群體，在這個研究過程中發現了什么？我們2014年5月在全國六個勞務輸出大省調查了留守兒童4533人，非留守兒童2731人，為什么還要調查非留守兒童，因為我們調查的時候不能在問卷上明確標出“留守兒童問卷調查”，這是一種歧視，留守兒童很討厭留守兒童這個概念，所以我們都是在農村兒童集體中做的，然后進行對比。我們也和老師校長做了訪談，在2014年春節還一對一地訪問了50多個留守兒童，發現了留守兒童的許多問題。


留守兒童存在的九大問題，排在第一的是意外傷害問題，過去的一年里，近半數的留守兒童遭遇過各種各樣的意外傷害。其他問題依次是學業表現差，學習興趣不足，社會知識較弱，女童負面情緒相對明顯，男生問題行為令人擔憂，小學中年級兒童受影響更大，青春期疊加，留守使初二現象更顯著，母親外出對留守兒童影響更大。


為什么近半數的留守兒童一年內遭受過意外傷害？他們的安全是沒有保障的，他們的安全感是不高的。在調查中留守兒童讓我們感動，當我們問他們這個問題時，留守兒童的價值觀總體上是積極的，90%以上的留守兒童為自己是中國人而自豪，對國家充滿信心，希望將來能夠和父母一塊生活，相信將來會生活得越來越好。


在調查中我們發現，小學中年級留守兒童受影響更大，感覺父母外出后自己更容易被欺負的孩子占23.7%，被歧視的占19.8%，性格比較內向的占41.7%，四年級留守兒童問題比例最高，這是什么原因呢？大家可能知道小學生的發展一般具有馬鞍型的特點，一二年級積極，五六年級上升，在三四年級容易出現U字型的波動，這時候情緒不穩定，管不住自己，特別容易發生問題，這個時候父母不在身邊加重了波動的嚴重性，他們有很多的擔心，比如說擔心見不著父母，擔心父母不愛自己，這些比例都非常高。


三四年級留守兒童最希望和父母在一起，而其他年級最需要學習輔導，在成長關鍵期對父母需要非常的高。一個四年級的女孩，為省錢看爸媽，每天只弄菜葉吃。初二留守學生出現多種多樣問題的比例比較高，經常和爸爸媽媽交流的比例低至4.1%和8.7%，初二留守學生把同學視為最重要的社會支持來源的達到43.38%，重要程度超過了父母。當然這里面有一些客觀的現象，比如說中學生進入了群體社會化時期，跟同學交往比例很高，對父母開始淡漠，甚至叛逆。初二的留守兒童變得比其他年級更為突出，這可能跟他們的青春期性發育，心理的矛盾，還有群體社會化的問題交織在一起。


所以我們建議，我們要建立健全關愛留守兒童的法律和綜合保護體系，比如剛才有記者問我有什么辦法，比如說調查發現跟著父母在一起流動的孩子情況好于留守兒童，不停的換地方不如在一個地方穩定的生活。因此我們要充分考慮到未成年人的需要，比如說盡量鼓勵父母在出外的時候把孩子帶上，帶上是有必要的，但是帶上的話，城市接受方就要給予他們一定的支持和保障；另外應該給這些留守兒童一個跟父母團聚的權利，比如說一年能讓這些進城務工人員有多長時間的帶薪休假，你既然用了這個工，你就應該保證他有這樣的待遇，確保他們能夠和孩子有一定的交流時間。


另外還要加強對留守兒童安全意識的培養，完善監護制度和國家救助體系，滿足留守兒童的多樣化需求，減少留守兒童數量。


我也多次給外來務工人員講課，每次講課的時候我都會發自內心地說，真是應該給你們發一個大獎章，你把孩子帶在身邊就是對孩子的成長做了貢獻。誰帶孩子都不容易，帶在身邊的父母一定要給他們更多的支持和幫助。


還有一個群體，他們也不可忽略，我們調查了12個省，2834名未成年犯管教所服刑人員，還對300多普通中學生進行訪談，在本次調查和訪談中，我們有很多重要發現。這些未成年人的犯罪原因，大部分因為自己處于困境，而閑散未成年犯罪呈下降趨勢。


現在未成年人的犯罪類型以暴力型犯罪、侵財型犯罪為主，搶劫占52.7%，故意傷害占17.6%，強奸占11.8%，盜竊占9.6%。這里面提到的搶劫，一般發生晚上十點以后，有街頭搶劫，也有娛樂場所搶劫，在這個問題上我想給大家提示的是法制意識薄弱是最重要的引起此類犯罪的因素，下面我們來看一組數據，65%的人不懂得法律而違法；58.1%的人犯罪的時候不知道是犯罪，也不知道會受到處罰；64.7%的罪犯在犯罪時不知道自己的行為觸犯了法律。在調查中，我們向他們提出一個問題，如果在違法犯罪前了解哪些事項就不會實施違法犯罪行為？60.5%的人說，如果知道犯罪要付出沉重代價，他們可能就會終止犯罪，就會選擇另外的應對方式。這個數據反應出今天的中小學法制教育是非常薄弱的，很多錯誤都是在無知中犯下的。比如現在存在的一個突出現象，中學和小學生高年級都有談戀愛的學生，十四五歲發生性行為，當他被告上法庭時，男生傻了，我們兩個談戀愛，雙方都愿意的，但是中國法律規定和14歲以下女孩發生性行為，一律視為強奸，這是重罪，很多男生覺得非常冤枉，根本就不知道違法。


所以我們建議要完善未成年人專門教育的相關法律，加強未成年人社區矯正的立法，動員社會組織，積極參與未成年人犯罪的預防。盧勤老師講過的經歷我有同感，我在廣州的工讀學校駐點調研時也去過廣東省未成年人犯管教所，一進去手機什么都得交出去，不能帶進監獄區域。里面關著未成年犯有三千多人，有的小女孩才十四五歲就殺了人，把她抓住戴上手銬，因為手太小，手銬自然脫落，完全看不出來她是一個殺人犯，這些跟剛才說的不懂法，不知法都有非常大的關系。我們如果沒有及時進行普法教育，會讓更多的未成年人走進深淵。


團中央曾經組織過一次未成年人犯罪研究，有幾個數據讓我難忘，平均半數以上的人在12歲開始偷拿別人東西，13歲的時候開始有了逃學和夜不歸宿的經歷。這些現象都是有規律可循的，所以家庭、學校和社會應該協同合作，注意這些現象，把可能發生的影響孩子一生的事件扼殺在萌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