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之所以令人卻步，就是因為它比任何事件都要容易令身心癱瘓。所謂一入情關、便不足觀的訓誡，特別讓信奉理性主義的現代人惴惴不安。閃躲這個魔咒的唯一方法，就是讓身體的歸身體、心靈的歸心靈。所以事業有成的男人自我安慰：「跟她之間只是性關系」，而獨立自主的女性則開導自己：「其實這是一種學習」。誰也不愿提到愛情，愛情是個什么東西！
 
相形之下，從前的人因為身心合一，反而比較睿智誠實。十三世紀伊斯蘭神秘主義「蘇菲派」的教團導師魯米，就以愛情引動的身心感受，做為體悟真主與參透天地的修行路徑。他有一首詩名為「真正的男人」，其中一段描述埃及的大將軍為愛發狂，決意與國王看上的美女交合：「將軍一看到那美女，就立刻像哈里發一樣愛上了她。不要覺得可笑，因為，這種愛，是宇宙愛的一部分；沒有這種愛，世界就不會演變成今天的樣子。沒有那種追求完美的愛之沖動，無生物就不會演變為植物，植物也不會演變為精神。」
 
魯米的門人還發展出一種獨特的回旋舞，藉以身體力行這種教義。我在土耳其的孔雅，曾有機會凝望這些修道僧（whirling dervish）的儀式。當他們揚起束腰白袍的寬大裙襬，在幽暗的殿堂內宛如行星般地自轉，晃動的光影給了我一個難以磨滅的印象──那就是愛的漩渦呀！然而，這個漩渦并不讓人陷溺，它像個脫水機似地幫你拋去我執，最后剩下的，僅是你與所愛合一的恍惚與狂喜。今日很多新世紀（New Age）信徒對這種回旋舞十分著迷，學了回去當作一種整合自己的功法，也是基于同樣的道理。
 
熱戀時，身體會分泌苯乙胺
合一！生命需要合一，因為「存有是一」。馬克思早就指出，工業革命與資本主義帶給人類生活最大夢魘，就是疏離。這個世界已然除魅而支離破碎，如何才能回到盤古未開的渾然一體？盧貝松用他眩人耳目的「第五元素」回答了這個問題。時間是二十三世紀，場所是更形雜沓擾攘的紐約，宇宙黑暗勢力打算吞并四方，只有找到第五元素，由地火風水四大元素組成的地球才能得救。手握這個秘密的女主角奄奄一息之際，俗骨凡胎的布魯斯威利給了她一個深情的吻。然后，就像白雪公主一樣蘇醒的女主角大顯神力，化解了地球分崩離析的危機。原來第五元素竟然是「愛」，無怪乎這部耗費巨資的科幻片被某些影評視為二十世紀最浪漫的電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