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化戰略到底是矛還是盾?
張靖笙
對于中國企業來說,電腦普及二十多年了,企業信息化也早已經不陌生,現在企業總會有形形色色的數據采集和處理應用場景,可能很多朋友還是會存在概念上的困惑,到底這個數字化和信息化是不是一回事???這個問題在認知層面真的很重要,筆者在工作過程中接觸過不少企業人士,談起數字化都無不叫好,可是真正理解了數字化戰略的內涵后,發現在本企業組織落地又遇到重重困難和現實中的矛盾,活脫脫地上演現代版本葉公好龍的故事。
從二十一世紀第二個十年伊始,數字經濟已經從理論上的很重要逐步遍地開花到無所不在了,這十年互聯網大佬們指點江山的話語愈發振聾發聵,他們控制的萬億資本也長袖善舞,一舉一動都能掀起新經濟的風浪,近幾年國家在智能制造和工業互聯網上的戰略布局,也對傳統產業的新舊動能轉換吹響了集結號,數字化戰略已經成為任何一個供給側的市場主體都躲不過去的轉型任務。的確與信息化相比,互聯網在數字化經濟大潮中扮演了不可缺位的角色,也因此奠定了數字化戰略中必需的網絡基因。
大家可以回憶一下2011年前后發生了什么事情,現在業界普遍把2011年麥肯錫發布的關于大數據概念的報告看成大數據時代的起點,的確,從這份報告中,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大數據作為一種新的戰略性資源將有非常巨大的經濟發展潛力,但這并不是數字經濟的起點,只能說是信息化發展了這么多年后,積累下來的數據資源可以變現為實際經濟收益的時代機會起點,所以,相對于數字化而言,信息化的基礎性地位也無需贅言,不過我們還是要非常清楚兩者內涵的巨大差異。
信息化發展于計算機在企業生產管理中普遍應用這樣一個產業發展潮流,在沒有計算機這種信息處理工具之前,企業的各項生產活動的信息處理是在員工頭腦中進行的,依賴筆、紙、算盤等工具,一切決策行為均要依賴在物理空間中開展的人腦信息處理工作,這種工作完全依賴于人腦的經驗記憶和思維能力,很難處理復雜而大量的信息,因此生產過程的優化是一個及其緩慢而艱難的過程。而計算機的出現極大地提升了信息的加工處理能力,并且通過數據的存儲和加工,出現了一個可以獨立于物理空間而存在的信息空間,數據的加工處理能力大大超過了人腦記憶容量局限性,通過信息技術的運用,可以大大減少原來由于信息不對稱而存在的大量物理資源浪費或者閑置,企業在生產經營管理過程中很多業務活動的效率得到大大提升,信息空間的功能不斷加強也給業務能力和生產力水平帶來巨大的提升,當然,早期的信息化的數據采集基本都是依賴人的錄入,所以這個信息空間和物理空間是沒有直接的互動的,信息空間的數據和物理空間的真實情況會出現一定的脫節。而當信息技術發展到網絡時代,網絡結合一些自動采集數據的傳感器等手段,讓信息空間與物理空間存在了一定的交互,這三個階段就是過去近五十年的企業信息化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歷程。
從這個歷程里面,我們可以看到,雖然信息空間的能力在不斷增強,而在社會經濟中擔任生產力主角的還是物理空間的各項生產要素,人財物廠房設施機具等各項物理資源,所以企業信息化是局限于單個組織內部的,本質上還是單個組織圍繞物理空間的生產要素的信息管理而展開的,是先有了產生業務價值的物質要素和生產活動,才會沉淀出數據資源,這種情況下,數據資源明顯是生產活動的成果,而不是原因。
而互聯網經濟明顯的顛覆了這種假設,當原來企業信息化所形成的各種小的信息空間被互聯網連接成一個大的虛擬空間以后,信息資源跨組織跨時空的自由流動催生了很多在原來單個生產組織無法想象的新的商業模式,這樣的模式剛出來的時候,連邁克爾.波特這樣的競爭戰略大師都極為不認同,其在2001年3月期的《哈佛商業評論》上撰文指出:“互聯網業務的許多先行者,無論是網絡公司還是傳統公司,它們的競爭方式幾乎都違背了戰略的方方面面”。
但17年后的今天回頭看,雖然大量的互聯網公司做了大量盲目甚至瘋狂的試錯,但互聯網經濟站到了市場的核心已經成為任何一個公司戰略不可回避的問題。誠如2014年開始流行的互聯網思維所指出的,未來將沒有互聯網企業,所有企業都會成為互聯網企業。
而在互聯網中開展經濟活動,沒有數據是不可能的,因為互聯網能流轉的只有數據,這樣一來,數據資源對于企業來說從傳統生產方式中的業務活動的結果變成了互聯網新經濟的籌碼,甚至是業務活動的原因,筆者提出的數不到不為財的新商業口號就是基于這樣一個今天已經普遍存在的事實。
既然數據已經成為生產活動的原因,這種以數據為源頭驅動的生產方式就已經被數字化的信息空間緊緊給綁定了,信息空間不但在企業的價值創造過程中扮演了新基礎設施的地位,還將主導企業生產經營管理中各項決策的進行,傳統完全依賴人腦在物理空間中的感官感知和其自身經驗所做決策的方式,在一些機械性重復性的生產決策場合已經非常不合時宜,在商言商,那種基于事實做出判斷、選擇、控制和反應的業務活動,不需要人決策參與的自動化控制是所有企業共同的追求,機器換人是這種生產事務的必然,否則沒有一個企業可以在工業互聯網生產高度協同、日益頻密的市場經濟環境中生存下來。
在這種分析下,我們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信息化對于企業組織來說人還是信息處理的主角,而數字化則是機器換人的組織變革的必然趨勢。如果大家能明白這個必然趨勢,技術上的投資已經不是這樣最核心的工作任務了,正如德國亞琛工業大學、德國工程院等聯合推出的《工業4.0成熟度指數》指出,先進數字化技術可以獲得更廣泛的數據,但對數據潛在利用能力,完全取決于企業的組織結構和文化。
正如精益生產不等同于簡單的防止浪費,工業4.0也不只是通過網絡連接機器和產品?!豆I4.0指數》強調的是需要進行生產組織范式的轉變。 令人惋惜的是,這些變化往往無法反映組織的實際流程或滿足制造型企業的真正需求。因此,無論是獨立企業內部還是整個經濟層面上的轉型變革的實例,都只是鳳毛麟角。
從這里,我們也可以理解很多傳統商業基因的企業對于數字化戰略葉公好龍的表現,數字化產業的前景和機會是人所共知的、很有吸引力和想象力的,而要落實到自身的企業組織,本質上必然涉及很多復雜的利益和人事關系的變革陣痛,觸及很多既得利益的犧牲取舍,什么技術上的實施難題啊、缺乏知識經驗啊之類只是一些人性不愿意改變的合理化借口而已。正如習總書記指出的,改革不是敲鑼打鼓能做成的,內心沒有攻堅克難的意志和信心,根本無法形成推動數字化戰略背后的巨大變革力量,相比于習慣了在大風大浪中大進大退的互聯網基因企業,絕大部分的傳統企業管理者在此時時刻的矛盾和猶豫心境是可以理解的。
矛盾是當前每個企業要真正邁入數字化戰略道路都必須面對的客觀事實,工業互聯網已經是中國制造2025國家戰略的關鍵性一步,筆者整合從各種渠道得到的信息,國家強調的新舊動能轉換過程中,企業能否跟上工業互聯網就是一個新時代命運的分水嶺,上不去的企業被作為落后產能逐步被淘汰已經是國家的大政方針,今天對于所有中國的傳統企業來說,當所有決定經濟的生產力要素都上了工業互聯網之后,自己的企業再不融入數字化轉型大潮的話唯有等死,所以再矛盾也要想辦法才能有新活法。
既然數字化戰略是掙扎求存的必然,我們幾乎可以說,數字化戰略對于企業來說既是矛也是盾。作為矛,數字化領先的企業會形成更大的市場話語權和國家政府層面的眾多扶持,這毫無疑問是一個跨越式發展的戰略機遇期,而作為盾,數字化戰略是一條掙扎求存的荊棘之路,路上再艱難也比留著原地不動的被溫水慢慢煮死的青蛙強。
也只有當我們的認知能看穿矛盾現象背后的必然,那解決矛盾的思路自然就會豁然開朗,雖然數字化是實現精益生產的必要條件,而對于創新驅動的新時代經濟發展趨勢來說,也是把人從機械性勞動中徹底解放出來,讓人能真正發揮自身創造性在生產中的巨大價值。
(2018年12月21日初稿,如需引用請注明出處)